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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子笔下的老家

兰溪（节录）

少早出于乡县外，血浓暮浅资水坞。
岁岁青石河堤路，年年垂柳秀峰湖。
枫林桥脚酒家林，南无庙里诵经古。
临风且听湘乡雨，辣椒三挂酒一壶。

    我的老家在湖南益阳市的兰溪镇。这是一个小镇。镇里有座枫林桥，是爸爸年幼时玩的地方。他说，以前的孩子们就从枫林桥上蹦到水里去，有的没看清楚的就直接蹦到了木船的甲板上，死过人。枫林桥横跨在一条小河上，是资江的支流。桥的西边是清澈的水，东边却长满了水华。枫林桥确实拥有一个美丽的名字，但它是一条破桥。路面很破，桥的南面是一条泥巴路，路旁都是米店，桥的北边则是兰溪镇里，北边桥脚有卖槟榔的老人，瞎眼算命的老人，卖饮料小吃的老人，再往前则是一排吃土菜的饭店。有一种时间错乱的感觉，仿佛回到余华《兄弟》笔下的那座镇子，铁匠总是那个铁匠，牙医总是那个牙医。在这里，时间仿佛永远没走过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我无法寻知父母内心对于这片土地的特殊情感。兰溪很小，只有一条主街，主街上只有一个超市。兰溪很穷，原本依水而生的人们造起了工厂，毁掉了祖祖辈辈心目中最圣洁的小河，建起了化工厂，在改革开放后又相继倒闭。兰溪很落后，只有一所中学，里面的孩子来自附近的各个村庄，他们有的渴望走出去，有的安于留下为父母打点农活。兰溪甚至很幽默，小小的地方，却有一个寺庙两个基督教堂。就是这么一个地方，父亲和母亲对它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呢？没有人可以将记忆全部回溯。……

     再后来，等我回到这个地方，我的家乡，父母相识相爱的地方，却发现它已经满身疲惫地摇摇欲坠了。破瓦残墙的城镇里，居民们似乎早已忘记了人应当憧憬明天。只有在五中，才能偶尔发现几个像爸爸当年一样渴望用知识改变命运的学生。妈妈告诉我，原本五中的周围什么都没有，就是一片菜地，里面种的都是油菜花。花开时，金灿灿绿油油的格外好看。如今呢，美景被房屋所取代，不大的田地里连秧苗也是歪歪扭扭。在这无声的对生命的控诉中，小镇是不是又要等待另一个花开的时节？还是在滚滚浪潮中，它终将如同千万颗沙粒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？我的孩子，我孩子的孩子，又能否记得他们先祖曾奋斗过的土地？
      
    我不知道，油菜花还会不会开。